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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重:劉火子印象

20世紀60年代初,我進《文匯報》當記者,劉火子是副總編輯,分管夜班編輯工作,長年做夜班。我們當記者的寫了稿子,交給部門編輯,編輯修改後排字,然後交給部主任,由部主任簽字發往夜班編輯部。因此,除了開會,我很少有機會和身為副總編輯的劉火子見面。但對他的印象還是有的:高大的身材,夏天穿紡綢短袖衫,冬天穿中裝棉襖,圍著很長的手編羊毛圍巾,衣服都是很寬鬆的。我偶爾也去夜班編輯部探頭探腦,只見劉火子坐在皮的轉椅上,銜著煙斗,面前兩排相向而坐的編輯,手握紅色毛筆,在埋頭編著版面。中國研製的返回式遙感衛星首次成功返回地球,劉火子寫了一首詩,記得其中有一句「輕輕地軟著陸」,深得大家的欣賞。當時一位老編輯告訴我,劉火子是詩人,抗戰時就寫了許多詩,那位老編輯還能背得出他的詩句。 1957年,毛澤東當著徐鑄成的面表揚《文匯報》說:「你們《文匯報》實在辦得好,琴棋書畫,花鳥蟲魚,真是應有盡有。編排十分出色。我每天下午起身,必先看《文匯報》,然後看《人民日報》,有空再翻翻別的報紙。毛澤東所說的「琴棋書畫,花鳥蟲魚」、「應有盡有」是《文匯報》「彩色版」的內容,毛澤東所說的「編排十分出色」,正是出自劉火子的設計。在寫《毛澤東與文匯報》時,我採訪了幾十位「老文匯」,我把他們的回憶寫在書中:「『彩色版』是《文匯報》複刊後創辦的寓知識性、趣味性、娛樂性于一體的副刊,在複刊前,徐鑄成訪鄧拓時受到鄧拓談話的啟發才產生的念頭。」「還是在辦《教師報》的時候,準備返滬的『老文匯』人馬就在醞釀如何辦這樣一個副刊。副總編劉火子把大綑的法國《人道報》翻來覆去,想吸取其編排上的一些新招。他主張這個專刊可以在周末出版,以豐富知識分子業餘生活為主要內容。據參加創刊編輯容正昌(黃裳之弟)說:『劉火子談的,我們都感到非常新鮮,因為那時什麼知識性、趣味性這類提法還沒有聽到過。』」 「彩色版」是《文匯報》的一個組成部分,它還是在追求擺脫蘇聯的辦報模式及新聞中的教條主義,冀望有所突破。「彩色版」所涉及的內容,即使以今天的眼光來看,也稱得上是豐富多彩,琳琅滿目。如文體方面,有漫談水上運動、怎樣劃船、給初學游泳者、談打獵、談踢毽運動、國際象棋的門徑、漫談圍棋、風箏這一門藝術、怎樣請女伴跳舞。影劇曲藝方面,有京劇老藝人蕭長華、荀慧生、郝壽臣談角色表演,攝影生活、銀幕後的戰鬥、動畫今昔談、評彈的表白。園藝飼養方面,有養花、盆栽的趣味

劉麗北:重新認識的爸爸

劉火子在長女劉麗北出生之後, 與夫人金端苓拍攝的全家福, 1949年於香港。(作者提供) 「爸爸再會,早點回來,回來幫我蓋被頭!」這首自創的上海話童謠,是我們兒時每晚朗讀的「必修課」:父親劉火子離家到文匯報社去上夜班,這是我們四個孩子和爸爸的道別詞。爸爸在第二天淩晨回家,順手為熟睡中的我們一一掖實踢開的被子。 1951年,父親辭別香港《文匯報》總編輯職務,到上海《文匯報》工作,是長年值夜班的總編輯。每天後半夜,父親審完報紙大樣,看到印刷機吐出報紙後才回家。他的生活規律和別人家的父親相反——早上,我們去上學,他才到家睡覺;下午,我們放學回家,他已經起床。 我們印象裏的父親,是個很愛勞作,並且創意十足的人。父親不但會修理破損的沙發、椅子,會培植造型別致的盆景,更會親手製作一些有趣的家居用品。一盞尺許高的炮彈殼燈座的燈,是父親用五十年代慰問朝鮮志願軍時帶回來的紀念品——一枚真正的美國炮彈殼製作的;還有一盞燈,用茅台酒瓷酒瓶做成燈座,為了在瓷質酒瓶底部鑽孔,父親着實動了不少腦筋:兩張鄉土味十足的陝西皮影戲戲曲人物的牛皮刻像,貼在燈罩內層,透過柔和的燈光,隱約顯出精緻無比的圖案…… 父親還很會做菜,在上世紀六十年代,即使是「保證供應」的上海,食物也嚴重不足,鄰居用一床舊棉胎,只換來一枚雞蛋!爸爸發明了「小蔥炒粗鹽」——那時的鹽像小石子般大粒,爆香蔥花和粗鹽,再加幾片切碎的包心菜最外層的深綠老菜葉,可以下飯送粥;百葉塗上醬油,捲成一條,紮緊蒸熟,切成一個個圓餅,變成美味的素肉卷;綠豆芽包在豆腐皮裏煎香,又成了我們孩子爭相放進口的佳餚;把餛飩皮四邊剪成絲,炸成菊花似的一碟菜,竟然還能招待來家裏吃飯的貴客。就這樣,我們四張饑餓的小嘴,度過了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。 「爸爸再會」的童謠,在六十年代後期的某一天戛然而止,父親被扣上「反動文人」的罪名,為新聞事業長年夜班的工作就此中止。先「發配」到印刷車間搬運新聞紙,那是非常沉重的體力活,一桶新聞紙直徑比人高,推着滾向印刷機。後來,又到上海奉賢的海邊「幹校」墾荒種菜,爸爸種的番茄長得又多又好,人們戲稱他為「番茄劉」。「文革」結束,父親從新聞行業轉到白天上班的出版社工作,然而,二十多年通宵不睡的習慣再也改不了,晚上依然很難入睡。妹妹麗星上大學前曾經在工廠上中班,深夜下班,騎自行車回家,整幢大樓百餘戶人家,只有咱家